圖丨楊光遠導演

前言

楊光遠作為《遼沈戰(zhàn)役》的首席導演，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曾談到選角的問題。對于為何選擇馬紹信，楊光遠給出了自己的答案：“馬紹信身上有種不事張揚的沉穩(wěn)勁兒，那是一種內心氣質，而氣質是演不出來的！我選他，要的就是他身上那種氣質！”

楊尚昆提出拍攝三大戰(zhàn)役

1949年，隨著新中國第一個電影廠在長春建立之初，不少電影從業(yè)人員便想將三大戰(zhàn)役的故事拍成影片，搬上銀幕。然而想要將三大戰(zhàn)役拍成、拍好、拍成經典，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，這需要國家的支持！

不過新中國剛剛成立，國內百廢待興，當前的重點是重建家園，發(fā)展經濟！就這樣，拍攝三大戰(zhàn)役的事情便暫時擱淺了。

在之后三十多年的時間里，出現(xiàn)了不少描寫解放作戰(zhàn)的影片，但其中唯獨缺少三大戰(zhàn)役。為此中央軍委負責人楊尚昆提出拍攝三大戰(zhàn)役的話題，他的這個建議也得到了其他中央領導人的認可。

解放軍總政文化部接到這一指示后，立即征詢八一廠的意見，并報告黨中央。楊尚昆在看過報告后，便批示道：請總政與八一廠負責同志研究落實！

圖丨《大決戰(zhàn)》海報

1986年，八一廠正式成立了《大決戰(zhàn)》劇本創(chuàng)作小組。與此同時，角色選拔小組也奔赴全國各地，尋找合適扮演近百位再造中國歷史的將軍、元帥。

在經過長達兩年時間的選角后，大部分主要角色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，但仍有一部分國共雙方高級將領的角色沒有合適的人選。

1988年9月，《平津戰(zhàn)役》的副導演王力民來到哈爾濱，他此行前來的目的是：想要再挖掘幾個適合扮演國民黨將軍的人選！

王力民先后拜訪了自己幾位在話劇團工作的朋友，想要讓他們給自己推薦演員。《大決戰(zhàn)》的分量，王力民的好友是知道的，為此反復思考后，三人給出了相同的答案：雞西市的馬紹信！

三人選擇都推薦一個人，王力民覺得這件事很靠譜，為此便給馬紹信寫了封信，讓他往八一廠寄幾張照片。

圖丨馬紹信

當時馬紹信在話劇團已經工作了十幾年，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演員。不過隨著這些年話劇舞臺不景氣，馬紹信大多時間賦閑在家中，這一天他收到王力民的來信后，內心很是激動，他對于演戲很熱情，也愿意磨練自己的演技，只不過一直沒有較大的舞臺。

在得知對方的來意后，馬紹信便按照對方的要求，將自己的照片和一份簡歷放在信封中，按照對方給的地址郵寄到北京的八一電影制片廠。不久后，馬紹信收到八一廠的回信，讓他前往北京來面試。

王力民在八一廠見到了他引薦來的馬紹信，兩人交談幾句后，便讓對方前去試戲。進入攝影棚后，馬紹信憑借自己的演技，也是得到了眾人的認可，王力民覺得馬紹信演個國民黨的高級將領是不成問題的。

試鏡頭的錄像帶先由導演組的導演們過目，再送到《大決戰(zhàn)》攝制指揮組聽取意見，重要一點的還得報總政或更高一級領導那。

圖丨馬紹信舊照

不管哪位演員，都不敢打保票說自己一定能夠入選。馬紹信當然也不例外，在劇組的那幾天，馬紹信為人謙和，跟不少人都成為了朋友，尤其是王力民副導演。

9月31日，馬紹信在劇組的工作已經結束了，便準備返回雞西等通知。也就是在這一天，《遼沈戰(zhàn)役》的首席導演楊光遠剛好從外地回來，一同來看這些日子來演試戲的錄像帶。在看到馬紹信表演的那一段后，楊光遠眼前一亮，隨即讓工作人員通知馬紹信過些日子再走。

沒過幾天，楊光遠一行人來到馬紹信的住處，并向他說明了自己的來意，要他明天試一段林彪的戲。馬紹信聽后盡管表面很是平靜，但內心早已波濤洶涌。還不等他開口，楊光遠導演便說道：“明天只是試一試，內心不要有壓力，展現(xiàn)出自己平時的能力就行?！?/p>

第二天，馬紹信試玩林彪的戲，楊光遠也沒有說什么，就讓馬紹信回家等通知吧。

圖丨馬紹信

回家后，馬紹信內心很是忐忑，他看過劇本，覺得這個角色很適合自己。然而幾個月過去了，一點消息都沒有，馬紹信內心都有點放棄了。不過沒幾天，馬紹信便收到了八一廠發(fā)來的電報：角色已定，如能脫身，速來報到！

對于這一天，馬紹信的妻子曾回憶道：

那電報是馬紹信揣在牛仔褲的兜里拿回來的。一進門就能看得出心里很高興，那天晚飯，特意多做了幾個菜，我倆還碰了杯，喝的是啤酒。

馬紹信來到八一廠，導演楊光遠見了他，沒說怎么演林彪，反而是說：“你想要演好這個角色，首先是需要去接近林彪、認識林彪。”

圖丨林彪

馬紹信聽了導演的話，用幾個月的時間一直往返于圖書館或者資料室，光筆記就記了好幾個本子。在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后，馬紹信腦海中已經對林彪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。為能夠更加接近這個角色，馬紹信還去采訪了十幾位接觸過林彪的同志。

用大家的話來說：

林彪很少說話，即便開口說話，也是電報式的語言。成天背著手，慢條斯理地在地圖前走來走去，最后一張地圖在他腦子里成了立體的，山有多高，水有多深，他心里都有數(shù)。同時，林彪好獨處，不愛交際。平日里，一些職位不低的部下來看他，他問幾句部隊情況，就再沒話了。如果找他有事，哪怕大老遠來，事情講清楚了，就得自動走人。

馬紹信在經過采訪之后，馬紹信頭腦里對林彪有了更加直觀地了解。

上邊發(fā)話“林彪”要換人：缺少神韻

當時劇組給了馬紹信幾個月時間去熟悉資料、了解角色，一直都沒拍有關林彪的戲份。

馬紹信演了一輩子的戲，何曾得到過這樣的待遇，他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重任，可越是這樣他越找不到圈內人所說的那種“感覺”，1990年6月，《大決戰(zhàn)》第一部《遼沈戰(zhàn)役》中林彪的戲，終于在八一廠攝影棚里開拍。按照最開始的劇本，林彪是這樣出場的：

千軍萬馬急速奔馳在雪野上，一輛火炮車陷在雪地里。炮兵連長叼著煙卷揮舞著手讓戰(zhàn)士們使勁推車。風雪中一輛吉普車路過此地，車上下來一人不動聲色走到那連長身邊，要他把槍交出來。連長轉過臉來看看眼前的人：“你是誰呀？”那人說：“我是林彪！”連長掏出槍不想遞過來，林彪說：“叫你們縱隊司令來??！”說完轉身回到吉普車上。

圖丨林彪

不過在經過導演等人的斟酌后，覺得這一幕頗有點喜劇色彩，不符合林彪的身份，也不合他的性格，只好割愛了。

現(xiàn)如今我們看到的影片里，林彪是這樣亮相的：在牤牛屯指揮所里，諾大的地圖前，林彪一個人背對著我們坐在那里，不一會，這背影慢慢轉過身來！

不過馬紹信作為林彪第一次進入攝影棚時，拍的并不是林彪的出場戲

馬紹信第一天來到劇組后，他今天需要拍的戲份不算多。林彪和羅榮桓、劉亞樓走下吉普車，進到指揮所，林彪洗完手，坐下來三人一道吃飯，吃著吃著有戰(zhàn)報送來，林彪一邊喝湯，一邊看戰(zhàn)報……

導演楊光遠站在攝影機旁，挨個問一遍道具、燈光、攝影準備好了沒？問完演員，又加了一句：“馬紹信呢？”

圖丨《大決戰(zhàn)》馬紹信扮演林彪

馬紹信本能地應道：“好了。”那聲兒，沒多少底氣。

隨著開拍后，馬紹信走入鏡頭，下車、走路、洗手、坐下……不過可能是馬紹信過于緊張的緣故，表現(xiàn)得并不好。

“停！”導演楊光遠叫道，“大家歇一下，再拍一條?！?/p>

隨后，楊光遠拿著一杯水走向馬紹信，然后對他說道：“沒事的，老馬，松弛一點就好?！?/p>

在馬紹信準備的日子里，楊光遠沒少和他聊天，對于馬紹信的演技他是認可的。在他看來，馬紹信是一位在話劇舞臺上有多年經驗，但卻是第一次面對鏡頭的老演員。他現(xiàn)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心里緊張，也就是常說的“松弛不下來”。

圖丨《大決戰(zhàn)》馬紹信飾演林彪

再開拍后，馬紹信還是沒有擺脫緊張，演起來不是戲過了，就是不夠。拍了一遍又一遍，楊光遠仍然是不滿意。

拍電影可不是排戲，是需要膠片的，而膠片都是國家用外匯換來的，來之不易。在今天拍攝結束后，楊光遠走到沉著臉沒說一句話的馬紹信身邊，拍了拍他說：“還行，老馬，要是再松弛一點就好了。”

在之后的拍攝過程中，馬紹信還是有些緊張，人物感覺出不來。某次拍攝結束后，楊光遠沒有立即回家，他陪同馬紹信一直向招待所走去。一路上楊光遠一邊指出馬紹信表演的毛病，一邊鼓勵他，使勁夸他這些日子里的那些進步。

在楊光遠走后，馬紹信陷入到了沉思中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。

“氣質是演不出來的！”楊光遠堅信這一點。而他眼下希望馬紹信的，卻是要他演出自己的氣質來，然后再加點別的，那戲就夠了。

圖丨楊光遠舊照

令人遺憾的是，攝影棚里的燈一照，那馬紹信身上的那種氣質，就不知道去哪里了。就算偶爾表現(xiàn)出來了，也不對味，更談不上揉進一些別的東西，那種人物于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來的精氣神。

不過楊光遠對于馬紹信還是有信心的，馬紹信自己的秉性和角色很接近，外加上他磨礪了幾十年的功底。只是馬紹信一時沒活動開，手腳不靈便，把握不住自己。一旦適應后，馬紹信能夠完美地表現(xiàn)出這個角色來。

然而，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么多工夫和耐心，去接近馬紹信，了解馬紹信，等待馬紹信的。在前期拍出的樣片出來后，這也算是馬紹信飾演林彪后的第一次亮相，他需要得到上至領導下至工作人員的認可。

不過由于馬紹信前期的緊張，這就導致他所詮釋出來的角色很僵硬。樣片送到指揮組，再往上，大家的意見都一致：缺少神韻，人物立不起來，趕快換人！

圖丨馬紹信飾演林彪

無疑，大家這樣的看法和意見都是對的。當時恰好有一位飾演林彪的候選人正好來到了廠里，這也是位不錯的演員，外形更像林彪，年齡也接近。

楊光遠的意見是：好吧，兩個人一塊出外景，拍兩場試試！

各方面都接受了楊光遠的意見。在試戲的時候，不知道是圍觀的人激起了馬紹信在舞臺上面對觀眾的感覺，還是什么，反正這次他的表演比之前好多了。

樣片出來之后，年輕的那位演員，顯得飄壓不住臺，和羅榮桓站在一起，猛一看，還以為是羅榮桓的警衛(wèi)員呢。就這樣，馬紹信逢兇化吉，保住了自己的這個角色。

可能是通過這場外景，使得馬紹信走出了緊張，找回了自我，他的那種氣質和演技都慢慢地融入到了電影中。接下來重拍之前的戲，也不再磕磕絆絆，總不到位了。

圖丨陳沂

又該看樣片了，這次劇組特意請來了曾做過總政文化部長的東野后勤部政委陳沂。幾本樣片放完后，這位歷史親歷者說道：“像，像，這就是林彪。馬紹信不愧是老演員，這個角色戳得起，立住了！”

劇組、廠里和上邊方方面面盯著《大決戰(zhàn)》的人都舒了一口氣：林彪這個角色立住了，影片的成功有八成把握了！

林彪的戲順了，整個片子的拍攝進度也是很快，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完成了。

1991年6月，耗資數(shù)千萬，投入大量人力的《大決戰(zhàn)》終于開始和人們見面了。大江南北，全國上下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。

圖丨楊尚昆

人民大會堂的《遼沈戰(zhàn)役》首映式上，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劇組人員。楊尚昆看見了站在后排的馬紹信，便走過去握著他的手說：“你演得好，很像！”

馬紹信也因為出演《大決戰(zhàn)》這個影片，被廣大國民所熟知，成為了家喻戶曉的演員！

馬紹信保持本色

馬紹信在成為知名人物之后，依舊保持著低調謙虛的人生態(tài)度，一點也不會因為自己“火”，而去要求什么特權。

《大決戰(zhàn)》出來后，要去各地去首映，首映儀式上都得演員上臺和觀眾們見面。在這種場合下，馬紹信總是往后站，他說大家都是演員，站哪里都一樣。首映儀式結束后，有人想安排馬紹信坐在主賓席上，馬紹信聽后搖頭拒絕了：“我只是演員，我還是和其他演員坐一起吧。”

在劇組，所有演員都要聽導演的安排，這是規(guī)矩。某次，馬紹信的妻子打電話催他回去主持女兒的婚禮，馬紹信卻說：“第一部戲是完了，但第二部的本子又交下來了，導演沒說讓走，我咋好意思提出來呢？”

圖丨《大決戰(zhàn)》馬紹信飾演林彪

馬紹信的妻子急了，便給導演打去電話，導演得知后說：“老馬怎么不告訴我呢，這種事情他應該回去一下?！?/p>

導演發(fā)話了，馬紹信才急忙往回趕。在雞西，馬紹信也算一個人物，女婿、親家都說了婚禮上一定要有他露面。馬紹信的妻子為了這，早就給他郵寄了兩件新的羊毛衫，還讓他回來的時候買件新的皮夾克，穿上顯得人精神。

不承想，馬紹信自幼家境并不富裕，為此便養(yǎng)成了節(jié)儉的習慣。在收到妻子給自己寄來的羊毛衫后，馬紹信嫌太貴，全都賣了。至于說皮夾克的話，馬紹信覺得還是應該買，畢竟冬天的雞西氣候很冷，為此他便向楊光遠導演打聽哪里有賣皮夾克的地方。

馬紹信聽了導演的推薦，去買皮夾克，結果皮夾克都太貴了，他舍不得。為此便到小攤上，買了件廉價的皮夾克，穿回了雞西。

圖丨《大決戰(zhàn)》馬紹信飾演林彪

馬紹信回到家鄉(xiāng)后，等在那兒的朋友在看到他的衣著后，然后調侃道：“瞧，咱們堂堂大演員，功成名就衣錦還鄉(xiāng)，依然還是原裝貨?！?/p>

馬紹信的妻子在看到他后，也不禁說道：“哎，一輩子的節(jié)儉，改不來啦！”